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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3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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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24章

    阿萍去做饭了。www.biquge900.com

    林书友去帮忙。

    李追远拿着纸笔,坐在井盖上,写写画画。

    有姓李的在,赵毅也懒得动那脑子,往轮椅上一缩,眯着眼晒起了太阳。

    厨房里,时不时传来阿萍和林书友的说笑声。

    其实,多接触接触,倒也不怪阿友到现在都没察觉到阿萍的心智。

    很多人老了后,就会变得跟老小孩儿一样。

    阿萍这个年纪,愿意和年轻人说说笑笑,再搭配其精致利索的打扮,很容易让人觉得她是在向下兼容,很有智慧。

    饭做好了,家常菜,谈不上多丰盛,但色香味俱全,米饭多蒸了些。

    李追远在旁边坐下,拿起碗筷,开始吃饭。

    赵毅把身子朝少年这边侧了侧,问道:「都设计好了吧?」

    李追远:「设计什么。」

    赵毅:「我看你刚刚坐那里,下笔如有神的样子,对你来说,应该没什么难度。」

    李追远:「在全面系统地拿到金家人镇压黑蛟皮的方法前,没办法做提前设计。」

    赵毅:「我不信。」

    这个活儿确实很难,但赵毅觉得自己也能胜任,所以不相信少年没办法。

    李追远:「如果仅仅是取走蛟皮和残灵的话,那确实不难。」

    赵毅:「那还是难点吧,悠着点,慢慢来,我不急。」

    李追远将碗里米饭吃完,给自己留了半碗汤,端起来,慢慢喝着。

    赵毅吃得少,放筷子是最早的,这会儿双手交叠于腹前,整个人显得有些阴郁。

    「小远哥,辛苦你了,思虑周全点,这家子不容易。」

    李追远不置可否。

    随即,赵毅像是想到了什么,问道:「那你刚刚坐那井盖上是在干嘛?」

    李追远:「画画。」

    赵毅摊了摊手:「好吧。」

    阿萍帮林书友又添了满满一大碗饭,然后从厨房里端出一个木托盘,上面摆着一碗药和一碗粥。

    粥上有两筷子中午的小菜,量很少,只为尝个味道。

    左手端着托盘,进厅屋后,右手提着一个木桶,桶里有半桶水,桶边挂着两条毛巾。

    林书友将桌上的饭菜清了个底,吃完后放下筷子,伸了个懒腰,心满意足道:

    「啊—.好饱。」

    赵毅:「去,洗碗。」

    「好嘞。」

    林书友把碗筷收起,进厨房洗碗。

    在院子里又坐了一会儿,李追远起身,拿着一沓纸进了屋。

    老人已经缓了过来。

    阿萍给老人喂了饭与药后,又帮老人擦拭好身体,现在正整理着床铺。

    做这些时,阿萍脸上带着笑意。

    她每天得自己做酥糖、去卖、去买菜、打扫屋子院子,还得照顾老人。

    她不觉得自己过得苦,她很开心。

    小时候因为自己爱吃桂花酥糖,金兴山就亲自做给她吃;自己尿床的习惯,维系了很久,金兴山每次都是笑着帮她清理、换床褥、洗被子。

    她脑子里,杂七杂八的念头并不多,只觉得以前金兴山这么对待自己,自己现在这么对待他,

    是天经地义,哪怕她的年纪也已经很大了。

    李追远走到床边,老人眼睛睁着,看着少年。

    等阿萍离开卧室后,老人以丝线撑着身体,坐起。

    少年将画放在老人面前,老人用颤抖的手,将画一张张翻开。

    画的有刘金霞、李菊香和李翠翠,除了人物正面肖像外,还搭配了一些场景。

    比如李菊香坐在坝子上择菜,比如翠翠在田间小路上开心地转圈,比如刘金霞与另外三个老太太坐一起,打长牌。

    李追远刻意凸显了刘金霞在牌桌上的性格,她是个强势的,除了对柳玉梅时,她是温顺的霞侯妹妹,对其她人时,那可是气势如虹。

    画上刻意描绘出了刘金霞起脚,把身子凑到花婆子面前,拨点着她花婆子面前的牌帮她重新算番的场面。

    花婆子气不过,觉得自己不可能算错,坐在那里撑着腰,气鼓鼓地回瞪刘金霞。

    「呵呵—.呵呵—.呵呵—·

    琴弦那里发出笑声。

    子女再大,在父母眼里,都是小孩子。

    画中的刘金霞虽然已是做奶奶的人了,但在金兴山眼里,就是个和小伙伴玩游戏较真的孩子。

    接下来的一幅画,让老人愣住了。

    画中的刘金霞坐在一张桌子后,神情肃穆;桌上摆着罗盘、算册、符纸,身后还挂着各种法纹条幅。

    普通人对鬼神之说往往极为好奇,可一旦身处玄门,品尝到禁忌的后果后,才会意识到这里面到底有多恐怖。

    老人不希望自己的女儿,也走上这条路。

    李追远:「做这个来钱快,收入高,你放心,她都不能算是入了门,就算是给人通灵瞧病,也会反复叮瞩客人还得继续去医院继续吃药。」

    老人点了点头。

    翻到最后一幅。

    画中场景应该是在农村平房的厨房里,门板上躺着一个小男孩,刘金霞手持毛笔坐在小男孩身边,一边画符一边念咒。

    少年身上绑着一根线,另一端系在李菊香身上,而李菊香正痛苦地在地上打滚。

    老人沉默了许久。

    他没问,这个画中的小男孩就是眼前的少年,而是眼眶泛红道:

    「阴魂不散!」

    靠命硬去转移邪,这算是刘金霞母女俩的压箱底手段。

    正常客人,除非开出无法拒绝的价格,否则母女俩也不会干。

    当初刘金霞以这种方式,帮李追远转了邪,那是看在李维汉照顾过她们母女的面子上。

    这种命硬,确实来自于祖传,金家人的命格本就特殊;但除此之外,这「传承」里,还混合了来自黑蛟的诅咒。

    金兴山以为把女儿送出去了,就能庇护女儿平安,他的想法其实没有错,也的确是实现了。

    但黑蛟的诅咒不是那么容易逃掉的,尤其是这黑蛟皮重新诞生出残灵后,对金家人充斥着恨意。

    伴随着金兴山对其镇压得越来越有心无力,它越来越凝实,报复也就越来越重。

    这也是为什么,同样的命硬,但刘金霞、李菊香和翠翠之间,却有着明显的递进。

    李追远开口道:「把你金家如何镇压这黑蛟皮的方法,完整地告诉我,我来彻底解决这件事。」

    老人先前对李追远与赵毅一直有着提防心,尤其是在李追远将话题牵扯到他后代时,老人本能地开始装傻。

    江湖上类似的事,简直不要太多,有时候某个家族因自身血脉或者命格的特性,遭致打压针对,最后全家包括未来后代都沦为器具用途,亦屡见不鲜。

    不过,在少年将这些画交给他看后,老人最后一点疑虑也被打消了。

    他现在是彻底相信,少年与自己女儿一家有旧。

    老人:「没有书籍文字记载了,原本是有的,但都被我亲自销毁了。」

    李追远:「你口述就行。」

    老人:「那我尽量说慢点,有不理解的地方,你尽可——」

    李追远:「请尽可能说快点。」

    老人:「额——好。」

    接下来,老人开始讲述金家人镇压黑蛟皮的方法与历史。

    与李追远先前所猜想的一致,金家人本就有着一种特殊命格,可以说,是天生吃玄门这碗饭的当初赵无恙,或许也是看中了金家先祖这一点。

    而金家人历史上对黑蛟皮的镇压,就是以自己命格为媒介,强行中和去黑蛟皮上残留的怨念。

    这个方法,很累、很辛苦,更是很痛苦,金家人一直坚持着,直到赵家人取走了锁江楼塔下的赵无恙头颅,失去庇护的金家人继续以这种方式镇压黑蛟皮时,其命格开始被黑蛟污染。

    蛟,本身就是一种很特殊的存在,那么多关于蛟化龙的传说故事,其实都在说明它在这一阶段的存在尴尬。

    相学命理里,所有与「蛟」相关的描述,都有残缺或隐患的意思。

    李追远一边听着,一边用笔在纸上写写画画,这次就不是单纯画画了,而是开始进行设计。

    写着写着,少年手中的笔微微停顿了一下。

    他发现了一个问题。

    那就是早期,金家人以自身命格配合专业手段,确实是在消磨蛟皮怨念,但后来,因赵家人搞出的变故,且金家人命格被黑蛟污染后这种镇压,反而变成了一种「祭养」。

    可以说,黑蛟皮之所以能诞生出残灵,金家人的催发「功不可没」。

    这是一个很残忍的事实真相。

    金兴山应该是身处于局中,而且从其爷爷辈父亲辈都是这么下来的,所以并不会察觉到异样。

    李追远刚进院子,与这井下黑蛟残灵「打过招呼」后,心里就产生了疑惑。

    如果屋里是位强大的存在,那他就算不捆绳索,也能让这残灵规规矩矩的。

    可偏偏屋里的金兴山,都已经是这副样子了,如果这黑蛟残灵想要跑,他其实根本就无力去封锁。

    这也就意味着,金家人与黑蛟皮之间的关系,从早期的单方面镇压者,变成了喂养者。

    诚然,客观上,这也是一种「镇压方法」,像是割肉饲虎,让黑蛟残灵继续留在这儿,不至于去危害普通人。

    但黑蛟残灵也是在为自己的未来着想,眼瞅着金兴山快油尽灯枯了,它得主动去找寻新的金家人。

    刘金霞、李菊香以及翠翠,就是残灵为自己早就预备好的未来饲养员。

    老人:「我讲完了,还有哪里需要我—.」

    李追远:「好了,我听懂了。」

    老人:「我——”

    李追远:「剩下的事,交给我做。」

    老人还是有些无法适应与少年的这种交流方式,

    他倒是乐意将金家传承都毫无保留地传授给少年的,但很多他自己都觉得很难懂的关键点,想要做一下发散和深入讲解,却都被少年要求直接略过。

    有一种金家家学,在少年眼里,什么都不是的感觉。

    可少年态度虽然偏冷漠,但对自己还是很客气,所以老人也不觉得,少年是在故意讥讽金家绝学。

    老人:「你要准备多久你打算怎么做?」

    李追远:「下午吧,争取傍晚前把事都搞完。」

    老人:

    「......

    李追远:「它既然把你金家当———.”

    少年顿了顿,换了个方式:

    「既然发现了其中规律与本质,那我就打算用最直接的方法去将它解决。」

    老人:「切莫————·冲动。」

    李追远:「帮你是应该的,这也是我这次来九江要做的事之一;但帮你的女儿,是我愿意做的,为了她们,我也必然要将所有隐患都掐死。

    你也看见了,那幅画里,你的女儿和孙女,曾帮了我。」

    老人:「这是她——天大的福气,上苍,待我金家不薄。」

    忽然间,老人像是想到了什么,他震惊道:

    「你的意思是,她,和她的孩子们,也都被——.”

    李追远打断了老人的话:「我会解决,很快。」

    先前的怀疑在此刻全部不见,老人以丝线拉扯自己脖子,让他尽可能用力地点头。

    因为他清楚自己已经有心无力了,如果自己女儿以及她后代,还是没能逃脱与黑蛟牵扯的话,

    唯一能帮她们解除灾祸的,就只有面前这位少年了,他必须得信,信这少年肯定能成功。

    李追远换了个话题,问道:

    「你想见见她么,或者是,见见她们。」

    老人眼里瞬间流露出浓郁的期盼,怎么可能不想见,他为了女儿,连祖训都背离了,可以说这么多年,他几乎无时无刻不在承受着思念之苦。

    好在,他还有个养女,他将对亲生女儿的爱意,全都寄托在了阿萍身上。

    爱是相互的,阿萍也是发现老人一直在睹物思人,可能也是察觉到了老人身体状况越来越差,

    所以才会偷偷把老人床顶上挂着的那幅画偷偷临募下来,贴到寻人启事栏上。

    正常来说,她这种具体信息没有,甚至连联系方式、地址都没留的手画版,根本就不可能得到回应,但就是被早上在锁江楼塔下游玩的李追远看见了。

    当然了,这种「游玩」自一开始就不是漫无目的,甚至可以说是以功利性催动。

    就像昨晚赵毅吃个早酒都能撞到那逃犯一样,李追远今早答应下楼逛景点,也是想着主动点,

    接一接这渠水。

    虽说一切自有天意,可你若是一味闷在家里,无疑是增加了天意降临给你的难度。

    老人:「还是不见了吧。」

    李追远:「我说了,这里的事,我会解决好。」

    老人:「她都这么大年纪了,都有孙女了,没必要让她知道自己是抱养来的。」

    李追远:「她已经知道了。」

    这一切,都怪刘金霞那个死前只图自己嘴巴痛快的叔叔。

    老人:「那她也没兴趣这么远,来见我吧?」

    李追远:「年纪大了,确实更容易看得开,但如果有机会,我想,她也是想来看一看你的。」

    老人:「我」

    李追远:「即使是你主动让她被拐走的,但不管怎么样,站在一个父亲的角度,你很合格。」

    老人:「真的—————.可以么?」

    李追远:「我可以来安排。」

    老人:「谢谢————·谢谢!」

    李追远:「待会儿,还得把你抬到院子里一趟。」

    老人:「一切我都配合,无论让我做什么,哪怕是我这条已经不值钱的命。」

    李追远:「不至于,就算你现在弥留了,我也有办法让你多撑几天,等你见到她再死。」

    老人:「真好啊——”

    李追远向卧室外走去。

    老人:「还未敢问—尊驾身份?」

    李追远掀开帘子,出去时回答道:「她邻居。」

    赵毅又一次辛苦地,把自己的轮椅推到了厅屋里。

    见李追远出来,他马上问道:

    「怎么样?

    3

    李追远:「可以很快解决,涉及的是命格。」

    赵毅:「命格,很快解决—姓李的,你是打算用自己的命格和黑蛟对冲?」

    李追远:「这不是解决残灵的最好方法么?」

    赵毅:「可这法子一不留神,就会让精神意识受损,你这样做会不会太冒险了?」

    李追远:「给你缝皮时,也要用到这个方法。」

    赵毅:「那挺好,你这次正好先试一下手,下次给我缝蛟皮时,就能更游刃有余了。」

    李追远:「另外,这样做,顺带还能将蛟皮里残留的怨念一并清理干净,省得到时候扒拉下来再进行处理。」

    赵毅:「怎么听起来,像是在洗大肠似的?」

    李追远:「原理差不多。」

    赵毅:「我喜欢吃带点原味儿的,洗得太干净了,没那个味儿。」

    李追远看着赵毅。

    赵毅:「你总不至于认为,我会被那东西的怨念所影响吧?」

    李追远:「好。」

    赵毅:「谢谢。」

    李追远:「你闲着也是闲着,帮我联络一下谭文彬,让他想个办法,把刘金霞一家人,安排到这里来,与金兴山见一面。」

    赵毅:「不用麻烦谭大伴了。」

    李追远:「你能搞定?」

    赵毅:「交给我就是了。」

    李追远点点头,赵毅对金家人,有着极强的补偿心理。

    先前金兴山将自己误认为是刘金霞的孙子,结果赵毅毫不犹豫地认下这个「奶奶」。

    李追远:「老田的事,我觉得不大可能成功。」

    赵毅:「老田成功与否,都不影响我回去认人家当干奶奶。我赵家,做了这么多的孽,这姓赵的,合该给人家当孙子。」

    卧室里。

    金兴山还在继续看着那些画作,这是这么多年来,他第一次知道女儿的情况。

    他尤其喜欢打牌的那一幅画,为此指尖在上面摩了许久。

    可就在这时,这画像是被点着了一般,出现了一块熏黄。

    老人惊住了,有些不知所措,好在这熏黄并未扩散,也没影响到自己女儿的那块区域,就是把同桌的一位一起打牌的「老太太」,给完全遮盖住了。

    金兴山嘴巴张开,眼里流露出了恐惧,而后恐惧分层,渐渐演变为一种敬畏。

    那位少年的身份,他大概猜出来了。

    准备工作很简单,只需一张供桌。

    林书友去准备时被阿萍看到了,她手脚十分麻利地把供桌布置好。

    在点燃蜡烛后,她就刻意距离供桌远远的,站在屋檐下,都不敢进院子。

    她以前应该经常帮金兴山准备祭祖,可每次祭祖开始时,金兴山都会让她尽可能远离。

    不是因为她养女的身份,不配祭金家先祖,而是金兴山不希望对她造成什么影响,哪怕她非金家血脉,但这种事———就怕个万一。

    林书友将金兴山抬了出来,放置在了供桌后的一张由多张长凳拼起来的台面上。

    金兴山指尖一弹,一根丝线飞出,缠绕到了井盖上,另一端则系在自己手腕处。

    这一幕,真的和刘金霞自己琢磨出来的法子,很像。

    只能说,刘奶奶还是有「家学天赋」的。

    李追远站在金兴山旁边,从对方身上又抽出一根丝线,没急着绑到自己手上,而是绕在了一根钉子上。

    「可以开始了。」

    金兴山目露坚定,喉咙里发出晦涩难懂的音调。

    很快,并口下面也传出细微的摩擦声。

    残灵醒了。

    丝线颤抖,金兴山闭上眼,背后的鳞皮瞬间充斥起活性,很是狞恐怖。

    「嗡!」

    井盖颤抖,黑蛟残灵要上来进餐了。

    李追远开启走阴,看见金兴山体内本就不多的血气开始逆行,而后被染成了黑色。

    老人身体已经到了极限,他大概率撑不住这一轮的「镇压」

    主要是以往金家人举行这一仪式时,配套布置还有很多,可这次,李追远除了供桌,什么都没预备。

    这就相当于让金兴山直面黑蛟残灵,黑蛟残灵也察觉到今日的特殊,因此格外兴奋。

    李追远将钉子弹开,将丝线缠绕至自己中指。

    下一刻,与先前刚进院子时的体验一样,周遭的人和物全部消失,仿佛视野里,就只有自己与那口井。

    哦,还有金兴山。

    他跪坐在那里,无比矮小的同时,还近乎透明。

    少年体验着这里的环境,这里是精神意识层面,也可以理解成是一种梦,就像梦鬼当初营造出的那种。

    只要你有足够浑厚的精神力做依托,在这里,你可以很「自由」,能够将现实里无法具象化的东西,在这儿一一呈现。

    李追远走到金兴山面前。

    金兴山在这里能说话了。

    「让您见笑了——」

    精神层面的差距,在此刻无比清晰。

    虽说金兴山现在是老到快不行了,但他年轻时,第一次从父亲手里接力镇压黑蛟皮来到这里时,也远没有眼前少年来得这般大,这般凝实。

    先前看见身前这少年时,金兴山一度以为自己没「进来」,还位于现实中。

    李追远:「需要我帮你解除出去么?」

    金兴山只是起个开头作用,得靠他,自己才能进到这里。

    现在自己已经进来了,那金兴山就没用了。

    金兴山:「我想,看着它被终结,这是我金家很多代人的目标。」

    可转念一想,金兴山又开口道:「我还是走吧———」

    李追远:「那你就留在这里。」

    金兴山:「会不会成为你的累赘—」

    李追远:「不会。」

    其实,还有一句话金兴山没说,他不好意思说,他担心自己被波及,精神湮灭,死了,就没办法见到自己女儿了。

    他是一个很矛盾的人,在祖训和女儿之间不停摇摆,但他又是一个再正常不过的人。

    李追远:「我答应过你,让你见到你的女儿。」

    「砰。」

    身后,并盖爆开,一声咆哮传出。

    先前李追远与它打过招呼,那一次它退缩了,可这次,在察觉到李追远的存在后,它的凶性再一次被调动起来。

    金兴山看向少年身后:「它—来了李追远转过身,面朝那头黑蛟。

    它不算特别庞大,形体上很像是一条巨蟒,但比巨蟒更粗更雄壮,头顶上的那颗角,也使得其流露出特殊的威严。

    它的实体早就没了,如今只剩下了这一点点皮,但新诞生的灵,至少在精神层面上,将自己做了个补全。

    「吼!」

    面朝少年,张开大口,发出挑畔。

    李追远向前迈出一步,再次与黑蛟残灵争锋相对。

    黑蛟残灵扑了上来。

    「轰」的一声,它没能触碰到少年,而是被少年身前无形的屏障挡住。

    一张供桌的虚影出现在李追远身后,供桌上的牌位全部龟裂,显露出破败之感。

    可即使如此,它依旧帮少年稳稳扛住了黑蛟残灵的这一轮绞杀。

    供桌两侧,披挂着绿色的鎏金长幅,上绣金龙,栩栩如生。

    纵使柳家历代龙王的灵都没了,但龙王门庭,依旧是龙王门庭。

    老人见到这一幕,重新低下头,跪拜下去。

    那一排排的牌位,看得他心慌。

    在他先祖眼里,赵无恙就是无上的存在,在他眼里,九江赵更是这里的巨。

    而能摆出如此多牌位的.这世上,只有龙王家。

    黑蛟残灵不断进行着愤怒咆哮,身躯使劲地冲击。

    理论上来说,这里应该是黑蛟的主场,这里是它的意识深处,而它更是有着吞食命格的能力,

    可眼前这个,太硬—它着实咬不动。

    就是采用消磨的手段,自己虽然身躯庞大,但论凝实程度,还是比不过眼前这少年。

    真要消耗下去,指不定最后谁先支撑不住。

    发泄完一通脾气后,黑蛟残灵调头,准备回井里。

    它知道,今天有这少年在,它无法吃到祭品,如若下次少年还在,那它就打算离开这里了。

    然而,当它原路返回,且即将靠近那口并时,

    「轰!」

    又是一道无形的屏障出现,将黑蛟残灵挡住。

    另一张供桌虚影落下,正好覆盖在井口,上面的所有牌位也都是裂开,但两侧的红色鎏金条纹却依旧在无声诉说着属于它的威严。

    金兴山看了看眼前的供桌,又看了看远处出现的第二张。

    金家已经衰落很久了,金兴山也不太关注江湖之事,这两张供桌,让他无法理解。

    因为按照眼前情景来推断的话,就说明这少年身上,有两家龙王门庭传承。

    可是,这又怎么可能这不符合法理就算是一位龙王家的娶了另一位龙王家的,他法理上,也只能代表一家才对。

    可少年能将两张肃穆威严的供桌在这里凝聚出来,就说明他法理上绝对站得住,要不然不仅不会出现,更是会因此举动,为自己带来因果反噬。

    黑蛟残灵再度对秦家供桌发动冲击,可它依旧是没办法破开。

    身躯旋转,黑蛟残灵再次面朝李追远所在的方向,发出一声咆哮,但这次,明显有点中气不足其实,当李追远来到这里,黑蛟残灵从井里出来时,单纯的胜负,已经没悬念了。

    可李追远想要的,不是简单地将其击败,而是要将其掌控。

    想要活捉,那就得多付出点代价,也需要更多的手段。

    最好是在精神层面,将这残灵击垮,让它见到自己就畏惧,永远不敢再造次。

    李追远抬起手,向前探出,

    精神力快速消耗,一尊伟岸的身影自少年身前显现,这是鄯都大帝。

    大帝的虚影做着与少年一样的动作,抬起手,然后与少年一起,将手向前探出。

    黑蛟残灵开始躲避,它畏惧了。

    但大帝的手掌,还是将其抓住。

    少年手指闭合,握拳,紧。

    大帝的手指闭合,握拳,紧。

    黑蛟残灵发出凄厉的哀豪。

    「砰!」的一声,黑蛟身躯断为两截。

    有头的那一段向前,有尾巴的那一段向后,绕行一圈后,头尾相连,头张开了嘴,将尾吞入。

    黑蛟残灵变得完整,但比先前,体形虽缩水几乎一倍,也没那么凝实,开始变得有些透光了。

    李追远继续前进,主动走出柳家供桌庇护的范围,更是从大帝虚影中间穿过。

    黑蛟残灵犹豫了一番后,还是凶性占据了思维,认为这是一个好机会,向少年再度冲来李追远双手合十,运转《地藏王菩萨经》。

    少年从不认为自己是地藏王菩萨的传承者,但无法否认的事实是,这世上大概也没几个人,能比自己得到的地藏王菩萨传承更全面。

    更何况,自己还曾吸收了菩萨的莲花台。

    总之,以精神力作为消耗,再借以风水之法,李追远成功在自己身前,凝聚出了一尊地藏王菩萨像。

    不大,只有后方鄯都大帝虚影的一半,但那黑蛟残灵也比先前缩水严重,嗯,够用了。

    「轰!」

    黑蛟残灵撞击到了菩萨神像上,金色的火焰在黑蛟身上燃起,它身上一片又一片区域不断化作虚无。

    其立刻惊恐地开始后退。

    虽然它是由黑蛟皮里新诞生出的灵念,并未继承原本那头黑蛟的完整记忆,但它也明白,现在这里出现的东西,是极其不正常的!

    与黑蛟残灵的惊恐失措不同,李追远倒是对这个环境越来越上手了。

    这种对抗,越来越像是阵法师之间的博弈,不过换了个特殊场地罢了。

    当初的自己,在梦鬼那一浪里,只能引动江水,将那梦鬼从「假浪」过度到「真浪」,因为彼时的自己,远没有现在这么强大与从容。

    要是能让自己重新回到那一浪去,就算没有魏正道、大帝、乌龟它们的因果介入,自己也能与那梦鬼好好斗一斗。

    说白了,他现在的唯一缺点就是没有练武,但在其它方面的提升,经过一浪一浪的淬炼,那是相当惊人的。

    黑蛟残灵的快速扑腾,终于将身上的火焰熄灭,可其身躯,却开始呈半透明状。

    它现在很绝望,打又打不过,耗又耗不过,想逃回家,家门还被堵住了。

    因此,当李追远继续向前迈步时,黑蛟不敢再主动进攻了,而是故意向上飞,想要尽可能地与少年拉长距离。

    但这儿,说白了就这么大,且因为黑蛟残灵接连受创,它「梦」的范围,也在逐步缩小。

    李追远抬起头,看向被自己吓得蜷缩在上面的黑蛟残灵。

    少年罕见地犹豫了一下。

    其实,那位,他也是能「塑造」出来的,可少年担心,将其塑造出来后,可能会失控。

    最终,李追远还是决定将其捏出来,从位格上来讲,那位也是龙王,但他很不称职。

    魏正道的身影出现在了黑蛟头顶,他就是正常人大小。

    下一刻,

    魏正道抬起脚,对着黑蛟的脑袋,踩了下去!

    「轰!」

    李追远只觉得自己大脑一阵眩晕,这是因为自己的精神力正被疯狂地抽取而出!

    果然,不受控了。

    明明是自己靠着传承因果,捏出来的「假人」,可他一旦出现,就开始本能地搞事。

    李追远是打算慢慢炮烙这黑蛟残灵,像是剥洋葱一般将它一层一层剔除,只留下最纯粹的一道。

    因此,先前一直控制着出手力度。

    但魏正道这一脚,直接将黑蛟残灵给踢崩了,踢成了一团雾!

    李追远一边承受着头脑的晕眩感一边倒退,同时还得关注着上方,他担心魏正道一脚真给那残灵给踢死了。

    好在,一条蟒蛇大小的存在从黑雾中落下。

    它还没死,生命力还挺顽强。

    也是,要是这货那么容易杀,当初赵无恙也没必要在击败它后,还得对其分户镇压。

    即使李追远现在面对的,不是当年的黑蛟,但它的这一秉性倒是一直保留了下来。

    不过,饶是如此,此时的黑蛟也是到了崩溃的边缘。

    它双眸一片赤红,极剧的惊恐,让它的精神意识处于了即将崩溃的临界点,可不管是人是兽,

    在这个时候又往往最容易激动。

    它看向李追远。

    「嗡!」「嗡!」「嗡!」

    李追远还处于倒退之中,像是被魏正道的出现给吸得太狠了,精神力不济后,少年身后的菩萨、大帝以及柳家供桌虚影,全部消散。

    最后,少年甚至跌坐下来,正好坐在金兴山的身前。

    金兴山马上站到少年面前,左手搭在自己右手上,金家的秘法正在流淌。

    过去,金兴山能「镇压」黑蛟,是因为黑蛟需要他来投喂。

    可现在,黑蛟眼里满满的都是对少年的惊恐以及对杀死少年的渴望,金兴山的这点肉,它瞧不上了,而且它更清楚,要是让少年离开这里,下次对方休养好了再来对付自己,那它将毫无办法。

    活人休养精力,只需好吃好睡,它这种残灵,得需要日积月累,一代代人的投喂,没办法比的。

    黑蛟残灵彻底孤注一掷,向李追远冲了过来。

    「啊!!!」

    金兴山大喝一声,为了保护少年,也主动向黑蛟冲去。

    其实,如果黑蛟意识能再清醒点,就会发现,少年先前布置出的所有虚影都消散了,可唯独在井口那里的秦家供桌依旧最立。

    这是破绽,意味着少年还没到山穷水尽,依旧在堵着它的家门。

    而这时,透支状态下的李追远,从坐姿改为盘膝。

    金兴山还在冲锋途中,他将女儿送走的决定,让其形象,不够悲壮,可不管怎么说,他都将自已这一生奉献在了镇压黑蛟上,称得上舍身取义。

    只有他的列祖列宗,才有资格置喙,但哪怕是他列祖列宗显灵,看着后辈一代代过得如此,估计也很难将指责的话说出口。

    李追远十指交叉,结印。

    在赵家祖宅,他得到了一缕白光。

    其实,赵毅现在喊他「祖宗」,还真不算完全意义上的调侃。

    李追远:

    「晚辈李追远,请赵家龙王·镇蛟!”

    冲锋中的金兴山,只觉得身侧视线一阵模糊,随即,一道伟岸的身影出现。

    金兴山内心涌现出无限激动,赵无恙,可不仅仅是赵家的先祖,更是他金家的精神图腾。

    而且,真比较起来,金家人才是赵无恙遗志的合格继承者。

    金兴山泪流满面,跨过漫长岁月,不知隔了多少代,金家人,终于再次站到了赵无恙身边,与龙王并肩而战。

    最受刺激的,其实是黑蛟,当赵无恙的虚影出现时,昔日被这位年迈龙王虐杀的记忆浮现。

    赵无恙,是这头黑蛟的最大梦魔。

    可以说,此时,黑蛟残灵的意识,已经崩溃了。

    连带着这个平台,也开始不断震动开裂。

    盘膝而坐的李追远,举起右手,握拳。

    赵无恙举起右手,握拳。

    李追远对着身前,挥拳。

    赵无恙,挥拳。

    「轰!」

    黑蛟开始融化,落于地上。

    很快,就只剩下了一捧黑色的皮。

    金兴山弯下腰,将这蛟皮摊开,里面有一条如蚯蚓般正在蠕动的东西,不见一丝戾气与杂质,

    在感知到垂暮的金兴山后,更是被吓得缩成一团蚊香。

    李追远起身,走了过来,将这红色蚯蚓抓到手里。

    金兴山:「这是不是,意味着———.”

    李追远点了点头,道:

    「辛苦了。

    自今日起,你们金家,解脱了。」

    南通,石南镇,思源村。

    李菊香将洗衣服的水泼洒到坝子外,看见老田头又站在自家门口。

    这些天,李菊香都有些习惯了,老田头早中晚都会来一次。

    也不敲门,请他也不进来,仿佛只是来确定一下她们家三口人都在家,然后自己就走了。

    刘金霞知道这件事后,没好气地骂了句:放在过去,得报派出所抓这个老特务!

    不过今儿个,老田头主动开口了:

    「香侯,香侯,呵呵。」

    一口整脚的南通话。

    李菊香笑着走过来,问道:「田叔,有事儿?」

    老田头掏出一张奖券,递了过去,说道:

    「我摸到一张奖券,三人豪华庐山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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