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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三百六十四章 解决心腹之患(第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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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72章 解决心腹之患(第二更)

    天子看着武英殿上那三人高的熙河开边图,兴致勃勃地对章越问伐夏之事。www.biquge500.com

    章越尚未开口。

    一旁吕公著道。

    “陛下,宋辽夏三国盟约仍在!”

    “平党项时机尚不成熟,臣以为攘外必先安内,当先以举国之力,清剿匪患,贯通商路!”

    “惠及民生,这才是根本!”

    “吕卿是否太过于持重?”天子忍不住问道。

    章越各看了天子,吕公著一眼,微微笑了笑。

    吕公著正色道:“陛下,北伐之事非一蹴而就,首先财政需充裕,其次匪患当清除,其三四夷边患当消弭,全然无后顾之忧后,方可毕其功于一役。”

    天子知吕公著找借口,于是看向章越问道:“依章卿之见呢?”

    章越见吕公著反对心里想了一番,然后道:“陛下,臣赞同吕仆射之言,自元丰用兵以来,朝廷之所以胜多负少,其在于择弱敌来打!”

    “何为弱?”

    “一则是敌弱,二则是我强。”

    “所谓百战百胜并无他方,最重要的不是如何千方百计地打败敌人,而是选择一个正确的敌手!”

    “眼下辽国虽有内乱,但还是当静观其变,北伐时机仍未熟。”

    最重要的不是如何千方百计地打败敌人,而是如何选择一个正确的敌人,这话令天子反思。

    这句话放在事功上也是一样,最重要不是如何克服困难,而是选择适宜的困难。

    不断地击‘弱敌’也是此意。

    官家点点头道:“卿言甚是有理。”

    吕公著道:“陛下,有一事乃当务之急,漕运之事朝廷立为之!”

    漕运?

    章越听了吕公著之言心道,他是怕自己一意伐夏,所以找个事来做吗?

    官家问道:“是否发运司查出,朝廷漕运发运之事,颇有食菜事魔之人渗透。”

    吕公著道:“陛下,正是如此。”

    “十万船工中,食菜事魔之徒怕是两三万人之多。”

    历史上宋朝因宋江,方腊,杨幺作乱而导致国势衰败,所以章越对民间帮会不免有警惕之心。

    这事倒不是吕公著故意危言耸听。

    官家道:“朕对漕运之事不甚了了!”

    “只知本朝漕运素来淮汴之粟由江南入淮水,经汴水入京;陕西之粟由三门峡附近转黄河,入汴水达京;陈蔡之粟由蔡河直达达京;京东之粟由齐鲁之地入五丈河达京。”

    “上述四河合称漕运四渠,其中朝廷最仰仗是来自东南六路的淮汴之粟。后来漕政似变了数变。”

    自隋炀帝开通京杭大运河后,汴京地位逐步提高,而北宋开封府则为水路交通之地。

    为什么宋朝要定都易攻难守的汴京,而不是去长安,洛阳,就是因为汴京水运发达,只有这里才能通过漕运,养得起几十万禁军兵马和庞大官僚阶层。

    后来的元明清三朝也是如此。

    明朝以南方之粟养北方之兵,建都北京,天子守国门。

    吕公著道:“圣明好学无过于陛下,今时确实不同以往,元丰放开盐禁后,允许商销商运后,如此钱皆作盐钞先汇集到京师。”

    天子问道:“以往是怎办?”

    吕公著道:“以往漕政关联盐政,东南盐者,通、泰煮盐也,为六路漕计。但左仆射元丰,取作盐钞以赡中都,东南盐税收入直接进入中央,则不再关联漕运。”

    “钞盐之法,虽使征赋倍增,盐钞更加流通,但漕运也因而废弛,乃至仓廪空竭。”

    吕公著言语中有指责章越之意。正是章越改革导致现在局面。

    苏颂立即出面为章越解释道:“陛下,在元丰以前东南漕运是以分段漕运方式,漕船回空时把淮盐运回江南、荆湖等地,如此为官般官卖之计。”

    “但一直以来不仅有舟卒盗卖私盐、掺假等弊端,亦有侵盗而损公,科买而扰民之害。”

    苏颂细细向天子道来,在章越还未实行盐钞法,进行商搬商运时。漕运弊病极多。

    当时是将漕运和淮盐挂钩,将六路卖盐息钱充本路经费,用来支持漕运及其他上供所需。所以盐的官般官卖就是用空回漕船来进行运输。

    但官般官运的问题很多。

    舟卒常常受到漕运官吏的盘剥,衣不裹体,食不果腹,同时舟卒自己也经常侵盗而损公,借漕运事来侵民。

    不过这样还勉强维持着,但到了元丰的时候维持不下去了。元丰以后朝廷引洛水或引黄河水来灌注汴水,使得河道上经常淤塞。

    如此漕船容易搁浅,但要修葺河道又是一笔巨大的开支费用。

    总之费用太大,漕运很艰难。

    所以朝廷就有人提议,漕运由官运改为商运,如此不仅节省了官方的运输成本,而且减少了官方运作的低效率及腐败问题。

    不过当时反对者认为,实行官般官卖制度的主要理由,就是害怕民船漕运,没有监管后导致贩卖私盐更为严重。

    到了章越元丰主政,索性全部放开盐禁,彻底商搬商运。这也是搬了不少蔡京在徽宗时的改革。至于漕政,朝廷则以向民间买仆的办法,代替原先朝廷发运司的职能。

    而吕公著借此指责,正是章越的商搬商运导致了,朝廷不得不将漕运以买扑的方式甩给民间,使眼下十万舟夫失去控制,让食菜事魔之人渗透入舟夫。

    而且漕船不仅有盐利,回空之利,还有朝廷买扑之费。有暴利的地方,难免就是鱼龙混杂,什么势力都往里面插一手。

    民间组织的大量船夫参与贩卖,人口聚集之下,有宗教诞生这也是难免之事。

    东南一带活跃的明教于是大量渗透其中。

    这些人本就受到官府的警惕,并多次在地方生事。

    但此事令章越生出似曾相识之感。他不由想到明末清初的青帮。

    青帮最早不也是出自于罗教。

    吕公著与天子言语间,似要对此痛下整治。

    天子向章越问道:“依章卿之见如何处置?”

    章越道:“陛下,攘外必先安内。漕运中船夫多为食菜事魔之事,臣以为若不谨慎处置,日后迟早会生出大患来。”

    “但处置不宜以雷霆手段,而是以怀柔之术。”

    “卿当何计?”

    “招安!”章越言道。

    招安是一个后世坏透了词。看水浒传时,最咬牙切齿的一个事就是宋江怎地就降了朝廷呢?

    后人总要告诉你一句话朝廷不可信啊。

    吕公著听章越之言,微一沉思,章越莫非打的是这主意。

    “司空的意思,是先招安,再一网打尽?”吕公著摇头道:“若一般贼寇这般倒无不可,但这些食菜事魔之人,岂能为之?”

    章越沉吟,古往今来帮派势力,豪强结社很少能见容于朝廷,所以很多匪寇想寻个好出路不得。

    似西门大官人那般贿赂几个朝廷官员,甚至直接攀上当朝宰相蔡京的门路,就可以在地方横行一方,一手遮天呢?

    或者似电影里多做善事,摆出慈善家的模样,然后笼络地方基层官员,收买人心,便可以洗白?

    这些都管用,但只能管用一时。

    洗白这事很难,别人只要知道你过往,就洗白不了。哪天没有利用价值或靠山倒了就会出事。

    历史上洗白最成功的例子就是青帮。

    青帮也就是漕帮。

    青帮为什么能成功?

    一个漕运这事,朝廷实在是搞不来,或者是自己搞成本太大,最后让民间来搞,朝廷来买扑或者出让一些利益;还有一点非常重要青帮给了大量出身低层,重劳力的人一口饭吃。

    所以说吕公著要清查漕运民夫中食菜事魔之人,章越当即表示反对。

    这个是雷,你千万别碰。

    万一造成十几万舟夫失业或其起事,你这不是提前激化了方腊起义吗?

    辽国因征宋顾此失彼,令阻卜叛乱提前了数年,难道我大宋也要学习大辽,提前发生方腊起义。此事恕不奉陪。

    吕公著摇了摇头,仍旧坚决主张严查食菜事魔者渗透船夫之事,反对招安之事。

    苏颂等几位相公都有犹豫。

    天子蹙眉沉吟,吕公著的担忧不无道理。

    “食菜事魔”明教教徒隐匿于漕运船夫之中,犹如附骨之疽,对朝廷确实是潜在威胁。

    他刚想说“吕卿深虑”,目光却再度落在章越脸上。

    章越在天子开口前,先一步对着吕公著深施一礼,姿态恭敬但语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口吻:“吕仆射忧国之心,拳拳可鉴。然仆射欲以雷霆手段清剿漕运中食菜事魔之人,恕我不敢苟同。”

    天子道:“章卿快说出高见。”

    章越转向天子,声音清晰而沉稳:“陛下,吕仆射只看到了匪患之名,却低估了此事之实、之危、之难!”

    “漕运船夫,牵连东南六路,自江南至汴京,沿汴水而上,何止十万之众!这十万人,靠运粮、运盐、跑船为生,维系着京师百万军民的口粮,维系着朝廷税赋血脉之畅通!”

    他顿了顿道:“这十万人背后,就是十个万户之家,数十万嗷嗷待哺的父老妻儿!”

    “骤然清剿镇压,何为贼?何为良?刀兵之下,玉石俱焚!那些并未深入明教、只为谋生被裹挟的舟夫,如何自处?他们的家小何以为生?一旦激起民变,十万无以为生、心怀怨恨、熟谙水性的壮丁,若揭竿而起,沿汴水而下,席卷州县,又或是结筏聚众,攻掠扬州、真州、泗州等处,届时谁能收拾?此非清剿匪患,而是燃起干柴烈火!”

    “大乱虽未至,其势已隐然可察啊!”

    章越驳斥了吕公著。

    吕公著则道:“陛下,此事需以雷霆手段,若不趁早铲除,以后怕是酿作大患。现在辽国自顾不暇,党项献降表臣服,正是天下晏然之事。”

    “这时正宜下重手整治内乱,削平不服王化之人。若是天下有变时,也不敢如此操切。”

    章越听吕公著之言语,想到之前王安石出兵熙河路与党项交战,辽国也来插一脚。

    文彦博当时主张对辽强硬,与党项议和。

    这与吕公著主张对内削平食菜事魔之事如出一辙。用此一事来阻扰另一事。

    章越道:“陛下,眼下确实是盛世光景,天下太平。”

    “但岂不闻乱不生于乱,而常生于治之时;危不起于危,而常起于安之日。”

    “越是太平年景,越需居安思危。”

    章越没有停顿,继续剖析道:“吕仆射视所有船夫中沾染食菜事魔者为十恶不赦之敌寇。然臣在地方任职日久,深知其中缘由。之前那些漕吏层层盘剥,州县官吏巧立名目敲诈勒索,使得许多老实船夫辛苦一年,所得无几,反背了一身债务。生计无着,困顿不堪。”

    “彼等食菜事魔之徒以行善助人、互帮互助之名聚众,方能在船夫之中立足、生根发芽。其根源在于吏治之弊、民生之多艰!”

    “附贼的船夫们非天生悖逆,实是朝廷之弊将他们推向了那一边!若不结社则无以自处,若一味视其为敌,动用兵戈镇压,不仅不能化解祸患,反而是对民怨的雪上加霜,将这十万之众化为仇寇!”

    “陛下,且不可忘了我朝漕运大政之根本!昔日官办漕运,糜烂腐朽,养蠹成患,非但耗费无度,且为苛政之源,百姓苦之久矣!元丰年间臣劝说先帝推行盐法之变,改官搬为商搬,其精义正在于朝廷不做,不争利,借商贾之活力、船家之生计,终使盐法大通,财赋倍增,漕运竟也顺畅许多。此乃国之大计,黎民所赖!”

    “今日吕仆射之议,重提清剿,实则欲走回头路,让朝廷重新回到官搬官运的旧途。此不仅船夫恐慌,更会撼动已得盐利之商贾。此间盘根错节,恐将不是食菜事魔之人可比。”

    “当今之事一动不如一静,若处置不当,商路断绝,盐法崩坏,则东南动荡,犹胜匪患!”

    章越的陈述,条理清晰,针针见血。吕公著脸色数变,一时间竟难以立即反驳。

    章越最后道:“陛下,臣陈言对漕运中之‘食菜事魔’,当以‘招安’为策!大禹治水,堵不如疏!”

    “朝廷颁布明确诏令,言明只追究蛊惑人心教首。”

    “再接触明教中声望卓著又非死硬之徒的船帮首领。许之以官身虚衔,纳入发运司管理,令其约束部众,保障漕运通畅,并举报不轨。彼等能统合船工之力,朝廷正可借此力量管理漕运秩序,效力远胜官府派员。正所谓化敌为我用。”

    “再设漕工司理处,朝廷派员坐镇,允许船夫陈情申诉,解决纠纷。此策旨在安抚、分化、利用。绝非姑息养奸。”

    殿内寂静无声。

    天子听罢章越的陈词,目光在武英殿上那张巨大的熙河开边图与章越身上来回扫视。

    众宰臣们纷纷道:“司空所言极是,朝廷哪养得起十万舟夫。”

    “但一旦弃之不管,则是十万流寇。”

    “漕政之事还是要民间来办。”

    “章卿所言……虑及深远。”天子缓缓开口,“漕运干系国本,船夫十万,确实不可轻动。”

    “朕禀明皇太后之后,再作论处。”

    章越点点头,知道天子已是同意了自己主张,向太后如今已让大多事都让天子与宰相们商量定夺。

    众宰执纷纷告退。

    少年天子目送着章越,吕公著等宰相纷纷告退离去。

    李宪看着天子面容问道:“陛下有心事。”

    天子道:“朕虽年纪小,但也是看得明白,朝中大臣皆已满足于眼下宋辽夏三国之太平,期于苟安一时。”

    “即便章卿虽对先帝遗命念兹在兹,奋不顾身,奈何也难以拗过众意。”

    李宪道:“凡事必有兴作之时,陛下且静待司空安排。”

    天子点点头道:“朕信得过司空。”

    ……

    之后章越让黄裳为江淮转运使出面处置并招揽……明教。

    黄裳作了两手准备,一是逮捕了数名魁首。

    另一面则招揽几十名明教中层,并许以虚衔官职,全部安排入漕工司理处办事。

    这时明教渗透漕运还不深,黄裳事又办得突然,所以一举成功,替章越解决了一个心腹之患。

    而漕工司理处日后也是大宋漕帮的原型。

    其实这些对章越而言不要紧,最要紧是彻底甩掉了财政包袱。

    十万舟夫不结成帮会就对抗不了沿途的贪官污吏们,但不处于朝廷控制下又担心他们作乱,所以做出一个折衷的选择。

    这也是偶然中的必然。

    而黄裳又漂亮地处置了此事,得到了天子的赏识,日后成了大宋政坛上的一颗新星。

    同时在青州。

    宋朝也在打造水师准备大举从海上渡海,名义上是与高丽商贸联通,同时为了日后北伐,收复幽燕作准备。

    同时与倭国的海上也有往来。

    这时候的倭国正处于平安时代后期,其年号是宽治,取自‘汤以宽治民而除其虐’,眼下正是宽治二年。

    在位的是堀河天皇。

    九州由太宰府主持,在经历刀伊(女真)入寇后,当地民风趋于排外。

    不过这些年宋朝商船抵达博多后,与当地取得联系,并与宋海上贸易也逐步频繁起来。

    在章越的指示下,宋朝的海商愿意主动将吹灰法提供给九州当地,让他们日后将白银输入中国。

    倭国已是答允。

    这都是真金白银,尽管只是初步与倭国达成了协议,白银连个毛都没看到,但现在汴京交易所里大宋集运的股票一涨再涨。

    交引所,苏杭织造所;皇家钱行,皇宋海运,西北邮政,秦州棉纺,京东路铁业(军器监下属),建州茶局乃眼下乃大宋的八大‘国企’,预计在元祐四年分红将超过一千五百万贯,朝廷的股权财政收入将接近七百万贯,现在已逐步成为大宋财政的重要财政。

    此外还有汴京煤业、界身证券以及民企东南盐行,樊楼酒业也正在筹谋之中。

    到了元祐二年时,国家财政在大举用兵的情况下,已是大为好转,并再度转向盈余。

    若元祐三年没有大举用兵,户部预计财政可盈余三百万贯,岁入过九千万贯。

    当初为了朝廷财政的盈余所设的国企,章越的初衷是以钱行代替朝廷经营变法中的青苗法,市易法;用京东路铁业,东南盐行,建州茶局,代替朝廷原先的盐铁茶等专营。

    用市场化的方式,代替变法的行政手段。

    而现在国企又成了读书人所向往的地方。当初因科举落榜的读书人,不得不屈身入国企为吏,哪知这些国企反倒成为了香馍馍。

    正所谓富在术数,不在劳身;利在局势,不在利耕。

    科举不第,屈身为吏,最后这些人反成了弄潮儿,不仅年俸所得超过一般的官员,甚至可以以吏员之身转至官员,似蔡京那般从交引所而跻身开封府知府,贵为四入头之一,日后甚至还能出任宰相。

    当然不是说商业繁荣,其他便不用了。

    农业税这是这个时代的根本。

    从江淮而起方田均税法从元丰在官僚地主阶层的激烈发对而中断后,又在元祐三年得以重新推行。

    这一次章越下了决心,以考成法为监督,让官员们先从江淮而起全面清查隐匿田亩。

    一时之间千头万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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